他注定要目睹他人的死亡。

人類與惡魔的戰爭已經結束,而人類與人類的戰爭才剛要開始。

教團命令全面回收Innocence,但寄生型連赫布勒斯也無可奈何,於是他們之中一些人注定以特異的模樣終老,或許也辦不到老死,因為他們的壽命一尚很短。而且失去了團服,他們不再是英雄,卻是常人眼中的怪物。

曾經的驅魔師或加入鎮壓暴民的行動,或負責削弱各國軍隊勢力,若都不願意,就得和其餘人一起居住在教團提供的住所。亞連他們被限制生活範圍,說好聽是禮遇戰爭英雄,不過是就近監視。科穆伊作為科學班骨幹繼續為教團效力,有時候一星期才見到利那莉一面。這不是他的初衷,但他沒有選擇。

戰火瀰漫的這世界,身為獨立於一切的書人,如果他還有什麼奢望,只是記憶之中一些人能夠順利地活下去。然而他自己也曉得,這些想法總是自私且無法完全實現的。

 

 

他昨天在日本的戰場上見到了神田,像所有歷史故事中真正的戰爭英雄,單憑一把刀橫掃千軍孤軍奮鬥。那麼近那麼近,他甚至可以看見神田眼睫上的一粒血珠,彷彿一朵花開在他的眼上。他終究只能待在這樣的地方,拉比闔上右眼,再看不清滾滾硝煙深處的神田。

只要還有適合他的地方,他就一定可以繼續活著。是這樣的怪物啊,人們用槍用砲也炸不死的怪物啊。

拉比扭過臉來,輕巧安靜地離開。

不可能會死的吧。

 

 

「利那莉。」

「啊,拉比。」

他在教團給的房子的樓梯口遇見利那莉以及一名未謀面的男子,大概是教團委派的監察人員。

「你要出門?」

「嗯,買點東西。」

「我陪你去吧。」

他們在小鎮的市集上採購麵粉,挑選雞蛋及蘋果。鎮上大抵還算安詳,沙場的煙塵尚且不會吹進教團的直屬轄區。

「有必要嗎?這樣子盯梢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拉比撇了一眼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如幽魂一般的監視員。

「是他的工作嘛。不過我這輩子都不會再上戰場了吧,如果大家都好好活下去的話……這樣子也很好。」

利那莉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點像是哭,不過她一定不知道。

比起更多的死亡,好像就都可以忍受了。與惡魔戰後大多的夥伴都已喪生,元帥全數殉職,米蘭達精神耗弱,柯洛利不在了,亞連仍受嚴密監控,神田願意屠殺人類,利那莉不被允許和科穆伊頻繁接觸。

而他儼然一個背叛者,獨自脫身於這一切所有。熊貓老頭死後他已正式接管書人的職位。

「亞連呢?」

「還關在教團裡,他們說不能確定諾亞的意識是不是完全消失。」

「嗯。」

已經不會再去說虛假的安慰的話了,說得太多,其實也是很殘忍的事。明明知道他或許這輩子都不能再出來了,唯一肯定諾亞意識消失的方法就只有亞連沃克本身的意識也一起死去才行。偶爾也會想,他那不會太長的壽命也是件好事。

他沒有去看過亞連,限制雖然繁複,但申請後等待一段時日也不是不能見到。然而他還沒想好,要用背叛的自由之身去對受拘束的英雄說些什麼。

不過他寄明信片,每到一個地方就寄一張。什麼也沒寫,就寫上他身處的位置。諸如我在日本、我在中國、我在義大利這樣一成不變的句子,好像他是一個剛學會說話的表達生澀的孩子。於是他有時候為了洗刷這種形象會加上天空很漂亮或者我見到了利那莉之類於事無補的話。他不能寫更多的東西了,他怕他寫到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及他自己負面的、激烈的、無奈的事與情緒。

 

 

──XXXXXXXX日,米蘭達羅德自刎。

他沒有寫在史書上的她的遺言是:今天怎麼還不結束呢?

算是他所留給她的最後一點尊嚴。

 

 

──XXXXXXXX日,神田優戰死。

他回去參加葬禮。

沒想到神田會死在戰爭當中,又覺得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當初連面對等級四惡魔或諾亞都有辦法全身而退的傢伙居然會被人類殺死,實在很不可思議。太奇怪了吧,這種事情。

「這時候就覺得教團至少還有點良心呢,還肯把他送回來。」

「不是,那是神田自己要求的。」

利那莉遞給他一支百合,用哭過的喑啞聲音說神田好像不喜歡花。

他後來向科穆伊求證過,原來神田那時的確說過那樣的話。他說我願意上戰場,但如果我死了,請讓我回到這裡。這裡是他認定的唯一的家吧,那為什麼還要去送死呢?笨蛋行動派啊。

 

 

於是他終於去見了亞連,因為他也知道少年可能明天就要死掉。

「我覺得你每一次寄信來只是告訴我你已經不在哪裡,現在我終於知道,你在這裡。」

他給亞連一個擁抱,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像開口就會談到死亡,別人的,或者眼前少年的。

「我覺得我很快就要死掉,不過別人的命也沒什麼好哭的,你知道。」

「拉比,唔,你還叫這個名字嗎?」

「嗯。」

他抱著亞連,看不到他的臉,但聽起來他好像在笑。

「很高興你來看我。」

 

 

──XXXXXXXX日,亞連沃克歿。

──死因不明。

他進到房內,室溫好像特別低,陽光跌到少年的頭髮上如雪一般閃閃發亮。他腦海裡成千上萬的演練終於迎來了結局。想不到只是這樣。就這樣。

教團人員警戒地盯著他,彷彿他可以使亞連沃克死而復生。

他說我不妨礙你們,我只是記錄。他摸了摸少年冰冷的臉及早就蒼白的髮絲。

他幾乎要哭了出來。

那是他記憶裡最刺痛的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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