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話筒那頭的人問道吳邪在嗎,啪嚓一聲時光瞬間倒帶,嗡嗡運轉中有人將回憶塞入砲彈射上高空,過往盛大燃燒,眩目且破碎。三年也許是一段太短的時間,因為吳邪仍舊立刻認出了那個聲音,即使他為自己毫不猶豫的準確感到懊惱。

那頭繼續說著,你知道我是誰嗎。

吳邪眉頭一皺回道,不知道。

呃,不是,我是指,對方有點遲疑,你可以仔細想一想我是誰嗎。

忽然一個念頭閃進吳邪的腦袋,儘管不是不可能,甚至還有很大的機率,可他並不大願意相信。

他問道,你是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帶著驚訝的聲音傳來,你怎麼知道。

那個人說他身上只剩下一個名字及與之相配的號碼,他說他無處可去。

吳邪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後對著電話說,你到我這裡來吧。

 

 

開了門,吳邪說了一句進來,伸手去開燈。

啪滋啪滋的細微聲響後,燈光打下,吳邪看著解子揚慢慢轉過身來,那一張在慘白燈管下微笑的臉,像是紙糊的面具硬是用刀割出了黑洞洞的眉眼與嘴。那是死去的人死去的人死去的人,他聽見自己腦內的尖叫,可他說的卻是,喝茶嗎。解子揚笑著應答時整個面容扭曲起來,好像那面具似的臉即將溶化脫落,露出它底下真正的樣子。

然而它終究沒有,一切完好。吳邪暗自鬆了口氣,他定睛了去看,那是解子揚。沒有錯,那是他的臉。

吳邪事前不是沒有想過此時的狀況,於是他已經可以表現得十分鎮定。可有些事情不論如何準備,最終也只能做到如此。會來的一樣也不會少,緊張、生疏、憤怒、釋懷,眾多情緒緊緊糾結在一團,他因此放棄仔細去分辨他們。他低下頭,覺察一股莫名的感觸突破了一片雜亂的思緒,頓時他的心裡一片荒蕪。

久違了,解子揚。

 

盯著葉片在水中舒展開來,吳邪這才意識時間似乎太晚,喝了茶便不能睡好。但既然對方也說了好,他再去在乎這些並沒有什麼意義。

你知道我是誰吧,他聽見身前那個聲音。

我以為你應該要說的是我叫什麼名字,吳邪一面倒茶一面說,襯著茶水的熱氣,他整個臉變得潮濕而柔軟。

那好像笨蛋一樣,解子揚拿過茶杯握在手中。

吳邪嗤了一聲,你該不會以為你不是吧。

解子揚驚疑地問有那麼慘時,吳邪幾乎要笑出聲來,他說,你失憶前絕對還比現在傻一百倍。

 

 

這個世上真正能夠永垂不朽的,不是偉人事蹟,不是鑽石,更不是浩渺無際的宇宙天地,而是記憶。因為那畢竟是生命中所能切實擁有的唯一東西。

但是他都不記得了,就算他曾經是解子揚,他也已經不記得了。不要說永垂不朽,他的記憶肯定早就腐爛光了。

你想他給你什麼?他窮得連回憶也沒有。

 

 

吳邪瞪著坐在身邊和他一起喝茶的解子揚,說你去掃地行嗎。解子揚氣定神閒說他掃過了。騙誰啊,我看都沒看到,吳邪根本無法忍受這傢伙如此靠近。很乾淨的,解子揚溫和得像一隻妖怪,吳邪幾乎要瘋了。他舉目一望店內卻真是前所未有的清潔,不過他立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而叫道你作弊。

最近幾十天都是在這樣詭異的情況裡度過,王盟愈來愈擔心毫無用處的自己會失去工作。即使偶爾有客人上門也全被老闆的朋友騙過來騙過去,他一點出場的機會都沒有。

我真的掃過了啊,那一頭還在繼續。

你是妖怪嗎?不,你本來就是吧。

王盟無聲地嘆了口氣,更加遠離戰爭現場。

 

 

吳邪異常地焦躁,但他並不能夠清楚明白原因。或者,他的模糊其實是他的不承認。不過這種狀況終於在解子揚吻了他後全盤爆發。

你誰啊,他說,你知道你是誰嗎?你知道我嗎?

不知道,我就不知道還不行?你到底想怎樣?

噗哧一聲,吳邪突兀地笑了出來。

解子揚一愣,接著說,其實我還記得那麼一點。

算了吧,吳邪背對解子揚站著,然後說,我們回家吧。

他幾乎不敢相信,吳邪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他喊道,我真的記得一點。

騙我吧你就,告訴你,一輩子都別想騙過我。

於是他追上前去,無法克制嘴邊的笑。

 

 

吳邪所不知道的是解子揚再次見他前換上剛買來的嶄新衣褲,坐在荒野裡燒光了他一切所有,只在上衣口袋裡留下一張寫著吳邪兩字與一串號碼的紙條。他的確企圖遺忘過往種種,好讓他們從頭來過,但他的意識卻從未捨得放手,於是他記憶的火場內終究保有永不淪陷的城池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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