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田到的時候,房內果然濺滿了血肉,他有點頭疼,也許除了火,再沒有什麼可以消去牆上的血痕。

六道脫下了皮手套,用赤裸的指尖去碰觸眼前黏稠的肉沫,這個動作他做起來竟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憂鬱,好像他才是被傷害的人。

澤田忽然不想去喊他。他不願六道轉過身來,他不願看六道的臉。哪怕這只是荒唐的錯覺,他也不想知曉他人的傷痛。曾經,姍姍來遲的家庭教師用槍指著血泊中的他說,你就是太溫柔了,才總是在面對敵人時那麼懦弱。那其實是一句稱讚也說不定吧,但是一個心軟的黑道頭子也未免太過可笑。

於是他終於出聲了,六道眼裡的光竟讓他想起了京子模糊的臉,過去的陽光明媚及一無是處撲面而來,驚得他以為自己已然跌落,但六道觸上他的頰,他又明白自己仍在原地。也許這世上所有的幻覺都在六道的眼睛裡了,他一面任六道的手亂塗亂抹一面分神去想。

「或者我給你一刀,你就會哭了?」

「你想殺死我嗎?」

「不,殺你時我必定要徒手,我要觸摸到你的心臟,看看它究竟有多麼噁心。」

澤田不明白六道為什麼渴望他的淚水,就好像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天六道要侵犯他,那臉上的神情洶湧而冰冷,利得像刀刃。與其說是情事更接近一種攻擊,他的嘴唇被咬破了,昏暗之中他看見六道下頷上都是血,然後六道湊近他耳邊,他以為他要說話,但不是,六道生生扯下了他的耳朵。

疼痛也許可以習慣卻從不能克服,澤田感覺半張臉都裹入一種濕漉漉的黏稠,血漿及痛楚都逐漸在凝固,然而依舊纏綿,從他的耳,從他的口,從他的體內。六道始終沒有出聲,甚至沒有笑,澤田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笑,這個人在施虐的時候總是愛笑的。

澤田有一瞬間幾乎要脫口問他,可澤田這樣的苟且與膽小,他想,疼,疼,但他很習慣。

他從不明白生命,但他很習慣。生命就是隨時可以開始,也隨時可以結束。或許有愛,然愛是秘密。他愛一個人,也從沒想過和他在一起。身為一個資深的犯罪者,他太清楚了,死亡也不能讓他們退卻,只有摯愛是僅存的威脅,為生為死,當然,他這樣膽小,愛只是秘密。

他讓多少人死去,又被多少人詛咒。如果他還奢求贖罪,那只有死是唯一的赦免。

愛是秘密,愛只是秘密。

他看六道,又看見了那些幻覺。

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只是想要掌握我,然而除了讓我痛苦,他就不知道別的辦法了。

 

 

 

 

儘管無濟於事,澤田終究是明白了。或許六道顯得有點可憐,然而以他的作為不能得到更多了,澤田也不能給他更多了。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家教 6927 二創
    全站熱搜

    荒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