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的烏雲沉沉的壓在頭頂,山本騎著載滿魚貨的機車經過瀰漫水霧的河堤,空氣中有濃濃的土腥味。雨水的季節又要來了,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想起那把壓在床底下的時雨金時。

距離澤田及獄寺離開日本已經過了三年,他沒有成為職棒選手或者殺手,而是待在壽司店裡。直到最後,他果然還是沒有跟著任何人去往任何地方。

義大利也不是不好,不過並沒有必要前去地球的另一端,只為一場遊戲。當情況麻煩起來,即使事情本身多麼有趣,他也全部都可以放棄。

昨天三浦又來了店裡,照例要問一問澤田的近況,她明明得不到「啊哈哈不知道耶」之外的回答。

兩年前她拿到的澤田的電話從來沒有接通過,因為那支手機其實躺在山本房間的抽屜裡。他只是終於不能忍受三浦日復一日反覆的詢問,而給了她另一種行為的宣洩。那段時間記錄中一天有兩百個未接來電,直到現在還是幾乎每天有一個來自三浦的電話。山本覺得這個女孩子簡直執著得毫不明白世界的樣子,但他從未遺忘給不曾使用的手機繳費,若是三浦不願放棄,他就讓她的希望持續下去。

斗大的雨點忽然落到了臉上,山本加快了機車的速度駛回店內。雨季已經到了。

 

 

在吧台處理生魚的時候,有客人在討論地方的球隊,其中一人說了一句「最近打得真是糟透了啊」,另一人就應道「是啊,都快要絕望了」。

山本將捏好的握壽司遞出去時,客人轉過來問他:「老闆你不這樣覺得嗎?」

「啊哈哈,不是一直那樣嗎?沒有退步就是進步啊。」

「這樣不行的啊,老闆你也太隨便了。」

「是啊,這怎麼行呢?」

於是那兩人又開始了對各個球隊的評論,並在家鄉球隊的積弱不振上長吁短嘆起來。山本隨意地在話題間應上幾聲,手上俐落地劃開金槍魚的肚子。

果然很麻煩啊,山本一面想一面將鮪魚肚盛到切有生蘿蔔絲的盤子裡。然而他還是憶起了從高樓往下跳時,澤田明亮的眼睛。雖然好像很軟弱,他卻是山本認識的人之中最勇敢的一個。獄寺也是,只要是為了澤田,要他去死也是可以的吧。山本總是不能理解,為什麼能夠奮不顧身呢?一個人,或者一個信念,那樣的東西就像生命的幻覺。

 

 

今年的雨季特別長,大雨沒日沒夜沒完沒了地下,河水漲得非常高,山本走過河堤邊時水幾乎要溢了出來。下雨的天空很低,烏鴉都消失了。他撐著傘正要回家,雨水特有的腥味如同他一直壓在床下的時雨金時,但那其實是血的味道,凡是刀都有的血的味道。

他始終不記得他殺過人沒有,而這些迷幻的水氣卻不停提醒他那把可以殺人的刀。山本不畏懼殺生一如他不畏懼死亡,但他偶爾會想,假若殺過人的自己沒有和澤田他們走,那就是他的背叛。

在前方滂沱的雨幕之中有人向他走來,身形纖細,沒有拿傘,並開口對他說:「好久不見,山本。」

「……阿綱?你怎麼在這裡?」

「回來看看我媽媽。」

渾身濕透得澤田笑起來非常狼狽,不過他說他只是要回憶一下日本的雨天。

「獄寺呢?」

「他說要留守總部。」

「哈哈,真像他會說的話。」

「小春還好嗎?」

「咦,你不問問京子嗎?」

「大哥有跟她連絡。」

「嗯。小春的話,你還是別去見她了。」

「我知道了。」

澤田露出一個苦笑。

山本將傘塞進他手裡說:「還是拿著回去吧,你媽媽會罵的。」

澤田終究還是長大了,知道他手裡有血。而有人一輩子也不該清楚血與顏料的分別。只慶幸他重要的人也都還在,他並不是因為之中任何人的死亡而懂得生命。那樣即使以後還有可怕的事需要面對,他也不至於不能承受。

「那我走了。」

山本目送澤田遠去,並對那個揚起了手道別的身影回以笑容及再會的手勢。雨季這樣長,雨勢這樣大,就像沒有盡頭一樣。嘩啦嘩啦的雨聲掩住了他的耳朵。這些生命的幻覺,果然是最困擾他的事情。

 

 

 

 

忽然覺得山本其實是很冷漠的一個人,即使他有一點點的不快樂,他也不願讓人知道,不論是他愛或愛他的人。也許他如此溫柔是沒有愛這樣激烈的感情的,他喜歡你,但他並不需要你。哪怕他的確是愛你的,他獨立的心靈也強大得不需要任何人。於是扭曲了對不起,其實沒有配對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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